初遇那拉提
来源:中国旅游新闻网 2025-09-04 16:28:58

  来疆十年,那拉提这个名字听了无数遍,却始终未与其相见。听人说起那拉提时,眼里总会闪着光。而今,在8月的初秋,我终于踏上前往那拉提的旅程,竟生出几分近乡情怯之感。

  车子行驶在公路上,窗外的景色已悄然变换。夏日的燥热被初秋的凉意冲淡,天空显得格外高远。“今年秋早啊。”司机老马忽然开口。这位本地哈萨克族汉子,皮肤被草原的风吹得黝亮,眼角的皱纹如地图上标识河流的曲线。我颔首不语。空气中确已弥漫着秋特有的清爽,夹杂着干草与土壤的气息。“那拉提的秋天最美”,老马双手稳把方向盘:“草原变成金色,天空蓝得像是要滴水。现在游客少了些,反倒更显清静了。”听完老马的话,我望着窗外掠过的风景,心中泛起期待。十年间,我走过新疆许多地方,却迟迟未赴那拉提之约,仿佛有意将最好的旅行留在最后。

  下午抵达那拉提镇,老马说镇上的秋季不如夏季热闹,我反倒觉得刚刚好。

  我们决定先去河谷草原。那拉提在准噶尔蒙古语中意为“最先见到太阳的地方”,踏入河谷草原的刹那,我便明白了那拉提为何令人神往。巩乃斯河如灰白色绸带奔腾蜿蜒,河水缓流处清澈见底,河岸两侧松树林立,直入云端。脚下青草柔软,各色小花仍在顽强绽放,远处牛羊成群,悠闲地啃食着牧草,牧人的口哨声随风传得很远、很远。站在草原上,人仿佛变得很渺小,却又神奇地感觉到与天地紧密相连在一起。我忽然理解那些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,他们与自然之间不是征服与被征服,而是共生共荣的关系。夕阳西下,整个河谷平原被染成金红色,远山雪顶变成粉红色,如童话般的景象。气温骤降,我裹紧外套返回住处。

  次日清晨,我们前往盘龙谷道。老马说这条蜿蜒山间的道路如巨龙盘踞,故得此名。入口并不起眼,但一进入便如踏入另一个世界。道路蜿蜒曲折,一侧陡壁,一侧深谷。谷底溪流潺潺,在寂静的山谷中听得格外清晰。

  我们选择先徒步一段。空气中松树和泥土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。山间树木有些已开始变色,绿、黄、红交织,如打翻的调色盘。“太美了。”我忍不住叹出声。“那拉提的美需要耐心和时机才能捕捉。”身旁一位游客微笑着和我说,“很多人匆匆而来,拍几张照片就走,却错过了精华。”“你看”,他指向山谷对面:“那里的胡杨林,到了10月就会全部变黄,金灿灿的一片。”他又指向另一处说,那处松柏常青,与之形成对比,大自然就是最伟大的艺术家。我们互相攀谈起来,都是喜爱美景的人,自然距离也拉近了。

  中午在天幕下休息过后,我与老马驾车驶向盘龙谷道。降下车窗,山风毫无阻隔地灌入车内。我控制车速沿谷道行进,攀升、下坡、转弯,车在弯道上划出流畅的弧线。阳光透过树叶间隙,在车内投下跳跃的光斑。引擎声与风声合奏成曲,心随景动,轻盈畅快。

  盘龙谷道的魅力不仅在于壮美的景色,更在于它给予我心灵沉静之感。十年新疆生活片段如电影在脑海中回放,从初来时的陌生好奇,到后来逐渐适应并爱上这里,我已将这片土地视为第二故乡。停车回望自驾走过的路,心中充满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与融入感。自驾让这场秋日相遇从观赏变为对话,深刻而自由。

  下午前往空中草原。草原辽阔无垠,延伸至天际线与蓝天相接。远处几台红色打捆机旁堆放着打包成圆柱形的草垛,更远处,卡车缓缓移动,工人们忙着将最后的草垛装车运走。收获后的草原更加纯净开阔。这时,天边忽然聚起浓云,老马提醒:“要下雨了,草原上的雨来得快,去得也快。”话音未落,雨点便噼啪砸下。我们急忙跑回车里,乌云低垂,几乎要压到远方山脊,天地顿时昏暗一片。雨幕如纱,笼罩着远山和草原。草垛在雨中颜色变深,如墨绿句点,标记这个季节的收获。

  雨急停也骤。不过一刻钟,乌云便匆匆而过,阳光破云而出。被雨水洗过的草原青翠欲滴,草叶闪着晶莹的光芒。空气中弥漫着雨水与青草混合的清新气息,深呼吸一口,肺腑如洗。老马笑道:“这雨是来给草原洗脸的,洗完脸,好迎接冬天的雪被啊。”夕阳西下,牧人骑马驱赶牛羊归栏,一幅生动的牧归图在眼前展开。千百年来,这场景日复一日上演,仿佛时间在此停滞。

  次日清晨,我被阳光唤醒。推窗,见薄雾笼罩着草原,如梦似幻。晨雾中的草原别有韵味,草叶挂满露珠,在阳光下闪闪发光,远处群马在雾中若隐若现,一切都是那么静谧神圣。

  十年新疆生活,终于来到那拉提,而这初秋的相遇,远比想象中美好。黄绿交织的草原,白头的雪山,潺潺流水的河谷,蜿蜒曲折的盘龙谷道,都将成为我新疆记忆中最珍贵的部分。

  离开那拉提的路上,我回头望去,阳光正好洒在那片泛起金色的草原上,如神赐之地。初秋的那拉提,有恰到好处的宁静美丽,如一首含蓄深邃的诗,等待有缘人品读,而我,也才读懂了这首诗的第一行。我想,我一定会再来这里,或许是深秋,或许是任意某个季节。

责任编辑:辛文